很少有人谈论工作的快乐。
人们常说旅行是快乐的、阅读是快乐的、美食运动是快乐的,却少有人说,“噢工作让我快乐”。
如果真的那样说,一定换了种说法,比如,“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呢”,但有多少人把“喜欢做的事”变成了工作呢?
成为自由写作者后,我常被人问道,把兴趣爱好变成职业是何感受?原本轻松愉快的事是不是变成了你的负担?
没错,我确实困惑过一段时间该写什么,但却从来没有想过,爱好变成职业是个悲剧。反而一路都在捶胸顿足地后悔,“我早该如此了,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”。
读大学的时候,我最向往的工作是成为一名记者。每次坐公车路过“南方报业”时,心中总有熊熊烈火,渴望成为那栋大楼里的人。
因为被环境激发的渴望,促使我在大学里为做好校报付出了最多的课余时间。我努力学习专业外的新闻与传播学知识,阅览各式各样的报纸杂志,试着策划系列主题报道、认真参与每一个事件聆听每一个采访对象……好好写稿、编辑、去出版社印刷厂,等待每一次努力的成果最终都会变成实物。我想在面试时能够拿出足够好的作品,上面印着我的名字。
但到毕业时,怀疑自己的爱好能否成为职业又再次成了我的绊脚石。就像高考填志愿时那样,人们都觉得你这么爱写作应该去报中文系,但我偏偏害怕喜欢的事变成负担,或者验证自己没有天赋,最终还是选择了别的从不了解的领域。——到大学毕业时,担心又再次出现,我又改变了下一段人生轨道。
很难说我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正式工作是让我不快乐的。毕竟在公司的六年时间里,我学到了太多,新的城市、新的文化环境、还有陌生行业的技能,以及林林总总的人教会我的,都曾使我“快乐”。但这种快乐,来自于新鲜,新鲜过后就不再持续。
当年复一年的工作报告上总写下相同的语句时,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卡在了某个缝隙里,变得眼界狭隘、目光短浅,甚至看不到努力之后能有什么未来。
有人说升职啊、加薪啊,这都是未来。但我觉得这些东西随时都可以被拿走,拿走了人不过就是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”的空壳。最后肚子里有几两金,只有自己知道。
我越来越困顿的时候,常常移开对着办公桌电脑的目光,转向我的上司。
她50多岁了,工作起来干劲依然像在二三十岁。
我们经常一起加班写稿,一起去楼下吃碗面,或者什么都不想吃也觉得来不及的时候,就分享桌上的零食充饥。
我目睹过她在办公室病倒,通宵伏案;接到深夜打进办公室的电话,问她回不回家吃饭。
对我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来说,加班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难事;但我常常不明白,为什么她已到“知天命”的年纪,还要为工作如此拼命。
不解的人,总难免以为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看起来努力;但跟她越久我就越明白,她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。
最大的差别体现在我们写公司年度工作时,我负责写总结,她负责写新年规划。
人们觉得十几页的报告是件难事,但我心知肚明,总结不过是流水线一样的工作,整理归纳复杂的信息即可;而规划考验的是人的思辨能力,如果没有认真地想过公司的问题在哪里、大环境的政策走势如何,是绝不可能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案的。
而我的上司,无时无刻不在动脑筋,她永远有新的想法。
对比下来我便意识到了,我之所以20岁心态像50岁,因为我在做的是“重复”;她之所以50岁心态却像20岁,因为她在做的是“创造”。
我们从工作中获得的感受截然不同。
“创造”能使人快乐,而“重复”不能。
在公司时,我做得最多的也是写写写,但只有写企业文化故事、人物事迹时我才感受到成就。我喜欢听不同人讲述他们的经历,然后用纪实文学、剧本、小品的方式,把这些素材转化出来。
但这些并不是我的正职工作,它充其量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。而大多数时候,我的写作技能,是用在了“重复”而不是“创造”上。
决定离职时,我其实很感谢我的上司。她是我的一面镜子,教会我看清工作与自我的关系。
从前我一直以为,工作是人生最不重要的一部分,真正重要的是在下班以后,旅行、阅读、会友,太多太多让自己快乐的事。但慢慢地,我明白了,如果占据我日常最多时间的工作都不能让我快乐,那仅有的工余快乐,也不过是对自己施舍的一点怜悯。
我渴望像我上司那样热爱自己的事业,当整个办公室都充满欢声笑语时,她却一句也听不见,仍然在伏案写着什么——她是投入的,像我们小时候读到的居里夫人故事那样投入。
真心投入的事情,都会让人快乐有成就。
现在的我,已经从原来的那个懒散员工变成了一个切切实实的“工作狂”。
身边的人常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拼,一天到晚都在写写写,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。
但说实话,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。每天当我关上电脑时,都会觉得今天是新的一天,我收获了新的东西。
写作成了为我创造快乐的事情。
当人们再来问我是否该辞职时,我总会反问他们,你找到让你快乐的那件事了吗?
如果那件事让你快乐,就去做吧。你的工作将不再是“重复”,而是“创造”快乐。
这才是工作的意义,不是吗?
摘自/mumudancing